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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可能会被楚云秀打的话,只有当眼前这个小姑娘伤心的时候,自己隐隐约约找到的熟悉影子才有了些微的实感。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的一些举止动作,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至今为止最了解的同龄女孩就是楚云秀,她会怎么哭,会怎么笑,他都了然于心。
——就像现在一样,如果单论哭的样子的话,两人是一样的。
楚云秀很讨厌哭,就算是遇到十分难过的事情也很少哭,连他都很少见,更别说外人了。
最近一次见到她哭是……
张新杰暗自蜷起手指,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眼下这个情况,跟一个小姑娘争辩显然是不理智的做法,“抱歉,我只是……”
只是之后的词,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了,于是就突兀地停顿在那儿。
楚云秀抬起头,眼睛里那一层泪水差一点就要蒸发完全,她点点头,也不管这个道歉是否完整就理所应当地接受了。
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态度一样,张新杰也点点头,“很晚了,赶紧吃,吃完就回去吧。”
“你要回自己家吗?”
张新杰一顿,下意识地抬眼看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点头道:“嗯。”
“……”楚云秀把最后一点食物解决完毕,想着应该如何含蓄地表达自己的害怕,毕竟对自己来说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算是家。
张新杰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目光依旧停在她的头顶上,似乎越相处,那些模糊的地方就越清晰,像是被水雾笼罩的玻璃,在日光的照射下渐渐剥除了那些朦胧的雾气,那么,她的话能不能相信呢?
作为一个现代人,张新杰实在是不能相信怪力乱神的奇异故事,但眼下的情况是,他不相信都不行。
楚云秀跟在张新杰身后,看他开了门,然后站在门口侧过身让她进去,“早点睡。”
楚云秀往前蹭了一步,忽然转过头来,“我记得这里还是有客房的。”
张新杰挑眉,示意她继续。
“所以也不是不可以让你住,防止有什么意外嘛。”
他忍不住笑了,故作为难道:“可是明天上班我就不方便了。”
楚云秀顿时垮下脸,但又不愿意真的让别人为难,又往前蹭了几步,“那……”
“不过,也可以。”
她立刻回头,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客房因为时常有朋友来的关系,时常收拾,所以直接睡下也可以,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的困顿劳累,又或许惊吓过度,他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楚云秀却迟迟睡不着,晚饭吃下的麻辣烫还没消化,主卧的窗帘没有拉起来,她睁着眼睛等待睡意的时候,窗外忽然下起了雪。
她掀开被子,索性坐在了窗前,地板上铺了地毯,也不怎么冷。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话,那她看到的是十多年后的雪。
张新杰睡得很熟,她都觉得这人睡得这么熟是不是假的,就试着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似乎用的力气大了点,他微微皱了下眉,但到底没有醒过来。
但楚云秀就不同了,差点被吓死,缓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他并没醒过来。
眼镜放在床头柜上,人则是端正地仰躺着,呼吸很有规律,还在熟睡中。
她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如果梦能够真实到这种程度,那还能叫做梦吗?
如果一直醒不过来呢?那这种是梦还是现实?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贴在张新杰的脸颊上,这张脸她觉得很陌生,连似曾相识都做不到,那肯定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了。
直到睡着之前,她都希望,这只是做了个梦,一个太真实的梦。
张新杰于睡梦之中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一些事情,生日在病怏怏的氛围中过去,但楚云秀却异常地兴奋,无论是挑选蛋糕,还是点蜡烛许愿望,她都比张新杰这个正牌寿星要积极,于是他便临时把许愿望吹蜡烛的任务交给她。
即使是在梦中,即使是在梦中,回想起她闭上眼睛许愿望的样子,都觉得遥不可及。
窒息般的心酸感一把捏醒了他,张新杰一头冷汗地睁开眼睛。
客房漆黑的天花板,窗外偶尔响起的鸣笛声,以及身边多出来的呼吸。
如果这氛围换在恐怖故事里,下一秒绝对要出事,张新杰叹了口气,刚从梦里醒过来,疲累感尚未完全褪去,他捏捏鼻梁,试着伸出手,摸到了散在被子上的头发,顺着头发,他把手放在楚云秀头顶上。
过了一会儿,他把床头灯旋开。
梦境就像是一块玻璃,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张新杰倏地睁大眼睛。
然后,那些碎掉的玻璃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