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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识（六）
虽然并不是旅游旺季，但是这个旅游城市无论什么时候人都很多，一大群人混乱地走在夜色里，时不时就从前面或者后面传来某个人的声音，然后所有人停下来等走失人口归队。
“……啊，快没电了。”楚云秀在照下最新一张照片后，手机发出了提示。
“我这里有移动电源，喏。”苏沐橙从包里翻出一个手掌大的移动电源，连带着充电线一起递给楚云秀。
“等下再充吧，再照两张。”
“那先放你那里吧。”
“好，谢啦。”
夜晚的金马碧鸡坊亮起了金色和银色的灯，檐角被映得闪闪发光，周边的建筑也把成串的小灯给打开了。路灯下人头攒动，她调整了一下拍照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按了下去。
“对不起！”
她这还没把刚照的照片调出来好好欣赏一下呢，就被不知道哪家的孩子给撞得踉跄了两步，后退的时候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接就坐到了地上，刚才撞了她的小孩早就跑没影了。
这条路上的石砖硬得很，楚云秀的屁股又是直接着地，顿时疼得她龇牙咧嘴。她捡起旁边一并被撞落的手机，上面磕掉了点漆，她长叹了一口气，拍拍裤子上的灰正打算站起身，手机忽然就黑屏了，她按了好几下都没反应，看起来是彻底没电了，只好认命地从包里拿出苏沐橙的移动电源。等再抬头的时候，周围早就换了一拨又一拨人，一个认识的都没有了。
楚云秀踮起脚四处张望，但在这种环境里，还想要“高瞻远瞩”的话，那得踩高跷。她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手掌，退到了街边，随便找了个奶茶店进去坐下，想着手机充会儿电再打电话给苏沐橙。
晚上还是肠胃虚弱状态的楚云秀没吃多少，刚才随大流走着还不觉得，这会儿坐下来倒是明显能感觉到腹中空空，晚餐吃的那点东西全都消化光了，她翻了翻包，把钱包拿出来，又拿着面前的饮品列表研究了一会儿，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又从最后一个返回到第一个。
“这个吧……”她点了点硬纸片上的某个名字，然后去付了钱。
窗外还是人潮涌动，奶茶店里其实也坐满了人，还好她进来得早，才在吧台找了个空闲的位置。
手机充了会儿电后能开机了，她点开联系人名单又退出去，还是把这杯奶茶喝完再联系其他人吧，她摸了摸玻璃杯温热的外壁，虽然时间已经是夏天了，但是肠胃不好的人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喝热奶茶。
楚云秀百无聊赖地到处乱点，忽然手指顿住了，她不小心点进了录音列表，所有的电话录音和录音机录音都放在里面，但是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录过，那这条长达六分钟的录音又是怎么回事？
她瞄了一眼日期，忽然心下一动，连忙翻出耳机插上，忐忑不安地点开了录音。
“云秀。”
——是她想听见的声音。
“到底是几号？”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声音。
在她睡着之后，有一段短暂的静默，很快，他的声音重新响起，这一次的语气，却是出奇的柔软，他把声音放得低低的，那音量低得楚云秀不得不把音量调到最大才能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问她的近况，问她的胃病。
大概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关系，所以到后来，他的语气又变得带着些微的寂寥，连偶尔的轻笑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惘然。
“我很想你。”
最后一句话后，耳机里又只剩下了沉默，楚云秀原以为录音已经结束，低下头一看，还有一分多钟，她屏住呼吸，可是之后，之后什么都没有了，最后他挂了电话。
她看着手机界面，录音已经播放完毕，自动退了出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仿佛刚才听到的那段录音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般，明明真真切切地听过一遍，但还是不敢相信。
她又点开录音，重新听了一遍。
——真话？说了真话？
——什么真话？
她连忙开始回想张新杰的访谈，那次的访谈杂志还放在家里，可是她只粗粗瞄了几眼，并没有记下多少，但是关键的还是能记得住的。
——“有没有喜欢上哪一个呢？”
——“有。”
她原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回答可能是真的，可能是他隐藏了许久的真心话。
——“我很想你。”
录音又到了最后一句，楚云秀眼底发热，赶紧退了出来，手指还发着颤，打开了列表，拨通老人张新杰的电话，不过很可惜，并没有接通，那边提示的是正在通话中，但是紧随其后他发来的一条短信。
他说他又回到了刚才她走丢的那里附近。
楚云秀连忙把东西全部扔进了包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奶茶店，桌上她的那杯奶茶，还一口都没碰，袅袅的热气一缕缕地冒上来。
费力地拨开人群，楚云秀没走多元就看见了等在牌坊下的张新杰，他不住地四处张望着，但又怕她找不着而不敢离开，背挺得笔直，站在牌坊底下像尊雕像似的。
“喂。”
——“我很想你。”
被拍了肩膀的他很快转过身，看到楚云秀明显松了口气，她鼻头一酸，眼泪都快要忍不住了。
“我也是。”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