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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见鬼(中)

最终孙哲平跟着张佳乐回去,面对孙哲平十分淳朴的一句无家可归,他在最初的无语哽咽后也不能看着某种意义上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孙哲平这么可怜地去睡公园。侄子住学校,开完家长会后两人重新走向那条昏暗的小路,大概是来的时候跑得太急了,现在腰间的伤口才开始隐隐作痛,张佳乐呲牙咧嘴地捂着伤口,还好,伤口没有裂开。


“你怎么了?”看到张佳乐又捂着自己的腰,孙哲平挑眉问道。


“伤刚好,刚才跑太急了。”张佳乐长呼出一口气,刺痛蛰伏在皮肤之下,只要伤口没有裂开,这波疼痛就总会过去。


“怎么伤的?”平常人很少会伤到腰部吧,孙哲平看了看他的腰,似乎伤口还不小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大男人叫苦连天。


“嘿,见义勇为呗。”张佳乐愣了一下,短促地笑了一下,说出来的理由却很是光荣。


“见义勇为?”


“不过人没救回来,也就不算什么了吧。”知道自己费了半天劲却还是没有把那人救上来的张佳乐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挺沮丧的。


“那你也算出力了。”孙哲平开口,似乎想找个恰当的措辞,但最后还是没能找到,只好是模模糊糊地给了一句话。


“见义勇为这种事吧,”张佳乐想了想,自己住进医院那天家里人怎么说自己的他记得清清楚楚,笑容顿时就多了些苦涩的意味,“救上来了是英雄啊,救不上来那就是多管闲事了。”


“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孙哲平皱着眉头,但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佳乐给打断了,他似乎很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诶,你怎么回事啊?”张佳乐把话题扔回来。


“算是……离家出走吧。”孙哲平斟酌了一下,才说出口。


“不是吧,几岁了啊,来来来,你家地址哪儿啊,哥送你回去。”张佳乐被这个理由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等回过神来,他又觉得这样似乎不行,便提出要送孙哲平回家。


“过两天吧。”没想到孙哲平快步走了两步,轻巧就把这个话题给绕过去了,张佳乐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也不是意气用事,最多就是想冷静冷静,权衡再三之后还是跟上去。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走那么快。”


“哦。”


孙哲平慢下步子,张佳乐又重新走到了他的身边,这一整条路的路灯都坏了,只能靠着昏暗的月光勉强向前走去,孙哲平在没有说过话,他默默地跟在张佳乐身边,略略慢他一点,他的头发挺长,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辫子,走起路来时不时还会晃两下。


——我真的是来找你的。


孙哲平在心里轻声地重复着这句话,末了忽然觉得嘴里发苦,他皱着眉头等着这波苦味消散下去,前面的张佳乐却已经停了下来,这一块终于有了路灯,他就站在等下朝他招了招手,“快点啊你。”


“就来。”


***



孙哲平在自己家里住了多久?张佳乐也没多想,从一开始的两天,到后来的两个星期,再到现在的快到一个月,张佳乐仔细数了数天数,发现这人在自己家里已经住了二十天。这人的生活作息规律地令人发指,早上六点起床,张佳乐快八点爬起来的时候孙哲平已经在看报纸了,晚上准时十一点入睡,这时候张佳乐还抱着电脑打游戏呢。这天张佳乐刚好没什么事情做,也就坐在孙哲平身边,随口问了一句,“你真不打算回家啊?”孙哲平正在看电视节目,里面正在播放钢琴演奏,他从来没有看过这类型的节目,调台的时候从来都是瞄一下,连一秒都不多留的。


“……回不去。”孙哲平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还是没有移开。


“是非常重大的矛盾吗?”一起住了快一个月,张佳乐也算是和孙哲平混了个半熟,他倒不是在意孙哲平赖在自己家里消耗了多少额外支出,只是单纯感到好奇罢了。


“不算吧。”孙哲平把遥控器换到了右手,又转头盯着张佳乐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话,“张佳乐。”


“啊?”刚才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的张佳乐回过神来,连忙应道。


“你有没有什么一定要放弃的东西?”孙哲平先是提了个问题。


“你指哪方面?”张佳乐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他这问题的重点是什么,只能是一头雾水地反问了一句。


“随便什么方面都可以。”


“大学时候选了个能赚钱的专业,但是那个不是我最爱的专业,还有毕业之后本来想去其他地方,但是最后却被父母给逼回来了,这样算不算?”张佳乐还真就仔仔细细地说了两个例子。


“那你有没有……”孙哲平顿了一下,又说起来,“有没有因为收到什么威胁而放弃的东西?”


“比如生命威胁?”张佳乐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却瞥见孙哲平的脸色忽然变了,他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怕自己无意中说的话伤害到人家。


“对。”


“额……好像没有吧,真要说的话就是之前碰到你的那次,你要是没来我就要放弃我的钱包了。”


孙哲平像是被张佳乐这话给逗得有些想笑,但是嘴角勾起的那一瞬又很迅速地落了下去,他想起了自己本来想要说的话,那不是能够轻松说的话题,“我有。”


张佳乐忽然之间不想听下去了,他有一种感觉,再说下去孙哲平就要揭开自己心里的伤口了,而那种血肉模糊的痛苦场景,他从来就不想看。


“我去……”他正想站起来,但是孙哲平却先一步按住他的手。


“你听我说完,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孙哲平眼中那份认真让张佳乐愣愣地坐了回去,等他回过神来再想要纠结的时候,孙哲平早就开始讲了。


“我从小学钢琴,喜欢弹,对于钢琴也还算有点天赋。”他又转过头了,还是盯着屏幕看,但是电视里的钢琴演奏被一段小广告给取代了,就是这样他还是盯着电视看,“年纪还小的时候还想要走出国门什么的。”


“我今年二十六,学了整整二十年的钢琴,但是现在不能了。”


电视里又开始播钢琴演奏了,那段悠扬的钢琴曲此刻听到耳朵里有些刺耳,张佳乐有些踌躇,他想把台给换了,可是孙哲平还是盯着电视看,丝毫没有要换台的意思,“我不记得是什么病了,反正就是不能弹了。”


“噢,好像是什么神经炎。”孙哲平说话的时候非常平静,好像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的事情一样,“手术成功率很低,即使治好了也再不能弹钢琴了。”


他在没有往下说了,电视里的音乐节目从钢琴演奏变成了小提琴演奏,最后又进入了广告,一段很长的沉默之后,张佳乐猛然间站了起来,“我没得过这种病,也不知道得这种病是什么感受,但我觉得吧,你活着就是活着,还能活着就努力活着。”


“孙哲平,我不是来安慰的,我是想跟你说,你一定行的。”张佳乐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话,孙哲平认认真真地听着。


“行吗?”他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


“当然!”张佳乐信誓旦旦地说着。


忽然响起门铃声,张佳乐跑去开门,坐在沙发上的孙哲平缓慢地抬起自己收,阳光从玻璃外探入,手掌的纹路被照得清清楚楚。


“不行了,张佳乐。”


“真的不行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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